空间模拟
绘画所表现的情景其实是对可视空间的一种模拟,这种模拟建立在人们已有的视觉基础之上,但又并非完全复制现实中的一切。有写生经验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对繁琐衣褶的概括或削减,还是对物像细节的处理与调整,都会让作品最终的效果与实物或模特之间出现一定的区别。这是因为作画者的主观因素参与到了艺术活动中。不仅如此,人的大脑甚至还能对一些客观现象做出自动处理。
这里用色彩学中的情况给大家举个例子。在《色彩学与修炼文化(7)》一文中,笔者向大家介绍几类色彩学理论时,谈到过一种叫作“品红”(Magenta)的颜色,属于紫红类色彩中的一种。但这类颜色比较特别,与人们通常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不一样,区别就在于它们其实是人脑自动合成出来的色彩,在现实的光谱中根本没有位置。
我们先来看看自然光的光谱:
图例:自然光光谱色彩图。 |
大家可以看到,光谱中从红色到紫色,覆盖了大约从七百多纳米到靠近四百纳米左右的波段,属于人的肉眼能看得见的色光,也就是可见光。而红色的右端是红外线,人的肉眼就看不见了;同样,紫色的左端是紫外线,肉眼也看不见。(有特异功能者除外。)所以,在光谱里,红色与紫色位于各不相干的两极。
然而,通过色彩学研究,人类发明了色环。根据自然光的光谱,色环中从紫到红这一段本应该是空的,因为光谱中紫与红根本不相邻,但就好像修炼人炼功通周天时要搭桥一样,人们自主地加入了一段颜色,把它的首尾衔接在一起形成了环状。这就意味着色环中有一小部份色彩与其它部份的性质不同:光谱中的每一种颜色都有它自己专属的波长和频率,而所有的紫红或红紫色却都没有,因为它们在光谱中不存在。
图例:奥地利自然学家希弗穆勒(Ignaz Schiffermüller)于1772年所绘的色环。 |
图例:非闭合色轮理论示意图,最上方的两种紫红类颜色在光谱中可见光的420nm(纳米)至700nm间没有单独的波长,被置于自然光谱色群体的范围之外。 |
那么这些紫红色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吗?还真有点这个意思,但也不是凭空幻想出来的。简单地说,人之所以能看到这类颜色,是因为同时看到了光谱中的蓝紫色和红色这两种不同的光波。而当人眼同时接收到可见光两极的波长后,人的视神经和大脑对两种波长的光做出了自动处理,就把两种颜色在感知上合成为紫红色了。
由此可见,人的大脑能够自动做出与现实情况不同的判断,甚至连感知也不完全局限在现实空间的物理状态之内。因此,绘画通过对环境、结构、色彩、明暗等诸多因素的模拟,还能在画面上展现出另外空间的情景。其实这种做法很常见,许多作品里对神与神圣空间的表现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从古至今,人们一直在描绘神。结合历史、文学等领域方方面面的记载,人类在文明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图示性的认知方式。比如在一幅画里画一些云,云上站着衣着传统、神态庄重、形像美好、大放光明的人物,观众们基本上都会明白画中表现的是神或者高层生命。
对神圣空间的表现也能通过类似技巧,在画面的天空中用云层、色彩、透视法塑造出另一个空间,来获得某种空间叠加的效果。比如下面这幅:
图例:佛罗伦萨画家波提契尼(Francesco Botticini)所绘的《圣母升天》(Assunzione della Vergine),木板坦培拉,228.6厘米 × 377.2厘米,作于1475年~1476年。 |
在这幅作品里,人们打开玛丽亚的棺木后,惊讶地发现里面没有任何遗体,却充满了象征纯洁的百合花;与此同时,圣玛利亚已经飞升到了上方围绕着各级天使的天堂。从画中人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下方大部份人明显看不见头顶上的空间,所以上下两部份应该不属于同一个空间。这种在同一画面上同时表达人神两种空间的手法,在西方绘画中十分常见。
除了这些方式,艺术家们还能从光影角度表现一些特殊的视觉效果,比如丹麦著名画家布洛赫(Carl Bloch)在他的《牧羊人与天使》(The Shepherds and the Angel)中通过强烈的明暗对比,表现出天使的光明无暇与其身体的高能量状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上界来的生命。
图例:丹麦画家布洛赫(Carl Bloch)的油画《牧羊人与天使》(The Shepherds and the Angel),作于1879年。 |
自古以来,对神和天国世界的表现一直是美术的基本目的之一,美术界几千年来也积累了各种各样的经验,所以绘画对另外空间的表现方式非常丰富。尽管画家们无法用分子构成的颜料真正展现出神与神的世界里那种纯净完美、光彩万千的辉煌壮丽,但根据已有的传统技法和经验,也能通过对神圣空间的描绘来唤醒人心中的善念与佛性,让美术成为升华人心、沟通圣境的媒介。
(待续)